“我在新加坡待很久了。当初就很清楚,大学毕业后必须履行至少在这里工作三年的义务。新加坡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工作的地方。准确来说,它是个有工作的地方,毕竟我来自的地方没有太多工作机会,至少对于文科生来说。”
在马来西亚新山成长的年轻人,大多数都知道,他们完成学业后,可能要越过长堤到新加坡寻找就业机会。至少在卓彦薇(30岁)的认知里,即使不出国,新山人也会到吉隆坡谋求更好的事业发展,而她则选择了为工作往返新马的生活。
卓彦薇是新闻记者,这次新柔长堤因疫情而封关,让参与采访的她非常有感触。新马两地每天有约30万人次来回,行动管制令一宣布,“在新加坡工作的马国人都乱成一团”,本地的企业也要安顿受影响的员工。她说:“3月17日当天,我自己也接到老板的电话,住宿有着落了。”
这是卓彦薇第一次在酒店住这么久。“之前采访马国大选,在外也只有一两周而已。” 其实,去年底之前,卓彦薇一直都在新加坡租房间,只有周末回新山,但后来因为租约等问题,她索性搬回新山老家住。她说:“我从淡滨尼搬到榜鹅,也住过更靠近长堤的兀兰和三巴旺。一直以来,找合适的居住空间是很大的挑战。以前我什么东西都能迁就工作,住的地方靠近工作地点就好,但现在的我觉得,以前可以放弃的,现在想要坚持,例如想要能自己煮饭。我想过自己能安排的人生。”
公司给自己安排酒店住宿,卓彦薇笑说,住进去的那一刻非常神奇,毕竟生活空间突然“upgrade” (英语指提升) 了。“我心想,天啊,有半个expat (英语expatriate的缩写,在本地一般指薪阶较高的外派人员) 的感觉。” 疫情时期,客工宿舍成为本地冠病最大的感染群,也让卓彦薇想到不同外籍员工的“阶级身份”,非常感慨。她说:“客工和expat都是从外国来的人,只是薪水和阶级不同,但可能因为来自的国家的人均GDP(指国内生产总值)或生活水平不比新加坡好,他就是客工。”
在谈话中,卓彦薇一再强调,她一般以“来自外国的工作者”身份自居,因为觉得“这是比较‘中立’的位置”。“我认为‘马劳’这样的称呼也带有贬义,使用的时候好像刻意摆出弱势的姿态。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卓彦薇认为,这次疫情中,在异地打工的外地人,遭遇各不相同,而她自己是幸运的,也受到照顾。“首先,看你在哪个国家工作?这个国家有给外籍员工良好的待遇吗?或许你的个人条件不错,自己租了房子,就不太受影响。但一般打工的人,可能就得看公司了。”
而从国家层面来看,新马一衣带水,这次的经历也让卓彦薇深深感受到了两国人民之间一份微妙的情感。“很多公司都蛮照顾马来西亚籍员工的,也尽可能留住他们;我在网上看网民评论时,也发现一谈到马来西亚人,新加坡人会释放更多善意,有些细微的不同。”
不管是谈到新加坡或新山老家,卓彦薇都是有感情的,但她也指出,自己却不太想融入的问题。“就像租房子一样,要在另一个社会生存,你主要是要接受它的契约、秩序和规则,这也是我认同的。但你问我有没有想要融入?我会说,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这么想?情感上我可能还是没有办法。”
“我相信在异地工作的人都有挣扎过,‘我的家在哪里’、‘我是谁’这类问题,但后来我放弃了这种纠结。太深刻地去想,反而会错过很多东西。生活是什么?其实就是要找个舒适的地方,做一个稍微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