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8时,桔黄色的朝阳照印在白沙中小贩中心二楼的一个摊位上,扎着马尾的钟镜麟(24岁)不疾不徐地拉起了“虾の传人”(虾的传人)档口的卷帘门。
他一手擦着直流的汗水,一手熟练地翻炒满满一锅虾头。接着,他拿出一整袋的蛤蜊倒进另一个锅里煨煮,虾头和蛤蜊的香气弥漫空中,交织成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鲜甜滋味。
虾的传人以中日结合的创意虾面为主打。招牌的“至尊乌冬虾面”以乌冬面取代传统的米粉和黄面,油亮的面条上整齐地摆放着三只鲜红色的大虾、一粒手工制作的鲜虾丸子、近十个蛤蜊、一匙粉色樱花虾,以及厚实的烧烤三层肉。
一碗用料实在的创意虾面,每一口都能让人品尝到钟镜麟突破传统的决心。
政府向来强调小贩中心的食物价格必须维持在人人都负担得起的水平,但“至尊乌冬虾面”的售价,却比一般的小贩美食高出至少一倍。
昂贵的售价是否和政府设立小贩中心的初衷背道而驰?
针对这个问题,钟镜麟提出了有趣的反问,“难道消费能力较低的国人,就没有享用高级美食的权利?”
他的目标正是打破“高级”和“平民”美食之间的界限,让“高级”美食走入平民市场。钟镜麟说,国人一般得上高级餐厅才能品尝到高品质的创意料理,这类餐厅的价格至少从20多元起跳,并不是所有人都吃得起。
“‘昂贵’是个相对的概念,小贩中心的创意料理售价是餐馆的一半,我希望让各个消费族群都有机会品尝到餐馆级的创意料理。食客如果想省钱,可以点一碗4元的面,如果消费能力较高,或者偶尔想奢侈一点,但又上不了餐馆,则可以选择售价较高的‘至尊乌冬虾面’。”
随着社交媒体的普及,饮食对年轻人而言早已超越舌尖上的享受,成为一种结合视觉的整体感官体验。钟镜麟看准这点,希望借助社交媒体的力量,让年轻的食客回流到小贩中心。他从摆盘、店面装潢、商标设计,到设立专属社交媒体页面,每个环节都毫不马虎。
“我希望让各个消费族群都有机会品尝到餐馆级的创意料理。食客如果想省钱,可以点一碗4元的面,如果消费能力较高,或偶尔想奢侈一点,但又上不了餐馆,则可以选择售价较高的‘至尊乌冬虾面’。”——钟镜麟
钟镜麟从前和许多年轻人一样,觉得小贩中心又热又挤,所以总爱上餐厅和有冷气的食阁吃饭。但他到餐厅当学徒时,师傅常常带他到小贩中心品尝美食,他才赫然发现小贩中心原来卧虎藏龙,有不少能与餐馆媲美的美食。
他笑说,许多好吃的小贩美食和他一样,因为长相平凡所以常常被人错过。因此他必须在食物的卖相上下功夫,才能吸引年轻食客走进小贩中心,发掘小贩美食的内涵。
他说:“一碗虾面除了好吃,也必须好看,让食客可以上传到社交媒体上,引起话题。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小贩文化能与时并进,继续吸引年轻食客上门。”
近年来,不少美食集团也和钟镜麟一样看准商机,积极改变整体的小贩中心饮食体验。Timbre集团2016年底就在亚逸拉惹弯(Ayer Rajah Crescent)设立“集装箱小贩中心” Timbre+。 Timbre集团联合创办人兼董事经理谢秉辉说,除了用色彩斑斓的集装箱设计吸引食客眼球,集团还会定期在Timbre+举办游戏活动和音乐表演。“Timbre+希望打造全新的饮食体验,扩展小贩中心的用途。这里不只是吃饭的地方,也是好友相聚的空间。因此我们希望通过举办活动为食物增值,让食客更愿意掏腰包边吃美食,边度过欢乐时光。”
耐心熬煮 打造不朽的新传统
钟镜麟这一代的创新小贩,常常被冠上“潮食”(Hipster Food)小贩的标签。潮流是把双刃剑,它带来了一群喜欢尝新的顾客,一旦这股新意褪去,创新小贩也可能失去客源,难以维持生计。
开业一个多月来,钟镜麟已成功吸引不少顾客上门,但至于能否培养一群稳定的顾客群,他目前仍难以预计。他认为,再绚丽的招牌,总有一天终会褪色,只有真正香浓的好味道,才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成为历久不衰的经典小贩美食。
“我虽然重视食物的卖相,但最重要的还是维持食物的水平,并且不断改进。我希望我今日的‘创新’能成为明日的‘传统’,这个目标不容易达成,但我相信只要用心烹煮,确保每一碗面都料多实在,顾客一定能吃出我的诚意。”
融合国外美食元素的“潮食”浪潮来势汹汹,一些较保守的老饕担心,创新美食会对传统小贩文化带来冲击,改变小贩美食原有的风貌。
公关公司万博宣伟2014年针对超过750名国人展开的调查显示,超过四成的受访者认为国外的饮食元素最终会融入本地小贩美食,改变本地的小贩文化。
但钟镜麟认为,创新和传统之间不存在矛盾。
小贩中心的魅力在于它提供多样的美食,让不同阶层的人在同一个空间里相聚,并且在美食里找到共鸣。“除了我这样的创新小贩,也有不少年轻人选择传承小贩美食。新旧美食在同一个空间里交汇,能让小贩文化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新跃大学高级讲师林大伟博士同样认为,创新没有好坏之分。“小贩文化是时代的缩影,随着国人生活条件变得越来越富裕,他们更常出国旅游并且接触国外的文化。小贩美食自然也会顺应时代的转变,变得越来越国际化。我们虽然得重视传统文化的价值,但也无须刻意抑制它的改变。小贩文化之美,在于它会随着时代的变迁,不停地流动与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