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熙来攘往的红山市中心,来到拉曼·拉斯曼(52岁)一家四口居住的租赁组屋单位。每隔几分钟,对街的地铁轨道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这座步伐急促的城市里,这间40多平方公尺的二房式单位显得格外静谧。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下了脚步。拉曼的大儿子沙基尔·祖菲里(11岁)跪坐在客厅的地铺上,咬着奶嘴,不停晃动身体。他手上拿着一台老旧的平板电脑,循环播放他最爱的班尼儿童节目(Barney and Friends);每当看到熟悉的桥段,不会说话的他就会兴奋地发出“呜呜”的叫声。这样的场景日复一日,持续了四年。
祖菲里患有癫痫症和后脑淤血等先天疾病,智力和体能发展迟缓,衣食住行都需要家人照料。为了照顾这个长不大的孩子,拉曼和妻子努拉·穆斯塔法(35岁)已在匆匆岁月中长出了白发。
努拉在孩子出生后辞去了工作,成为家庭主妇。拉曼是家中唯一的经济支柱。
二儿子沙基尔·祖海里(10岁)也在时间的催促下成长。就读小学四年级的他,已经开始分担照顾哥哥的责任。客厅里那张单薄的地铺,是他替哥哥端水、喂零食的地方,也是兄弟俩晚上相拥入睡的床。
在拉曼的记忆中,兄弟两人仿佛还是昨天在他怀中的小婴儿;转眼间,祖海里已经是个身高1.5米、身材圆润的男孩。原本就狭小的租赁单位,不知不觉地变得越加拥挤。
“我不求大富大贵,唯一的心愿是拥有一间三房式组屋单位,让孩子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必睡客厅。”
拉曼身边的亲友大多和他背景相似,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属于中低收入阶级。在他的世界里,有能力购买四五房式组屋的人,是“受老天眷顾的人生胜利组”;住在私宅的人则是难得一见的“超级富豪”。
截至今年5月,本地有约6万户家庭住在政府资助的租赁组屋单位。
租赁组屋是为负担不起组屋、没有家庭支援或其他住屋选择的国人提供的住屋选择,申请者的家庭月入顶限一般为1500元。
2017年,共有1000多户家庭成功搬离租赁单位;这个数字比2013年的约500人,多出近一倍。拉曼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其中一名突破重围的“幸运儿”。
这个简单的梦想,是拉曼十年来埋头苦干的动力。
对只有小学文凭的拉曼而言,圆梦的旅途障碍重重。他十几年来在酒吧打杂,收入不定,也没有固定的公积金存款。2004年至2014年,拉曼一家人住在直落布兰雅的一房式租赁组屋。
2014年,拉曼终于找到突破口。他开始到圣淘沙工作,一步一脚印从兼职活动执行员,升职为全职员工,负责联系活动承包商,也帮忙处理音效系统等,月薪比打杂时多出近一半。同年,他顺利“升级”到目前这间靠近红山地铁站的二房式租赁单位。
拉曼预计,他再过三年就有足够的公积金储蓄,支付一间三房式转售组屋单位的头期款。
凭着多年努力步步接近人生的转捩点,往前一步就能实现拥屋梦;但一不小心,也可能跌回从前的深渊。
“我已经年过半百,不知道还能工作几年。孩子还小,妻子又患糖尿病。如果我买了三房式单位,有天生病无法继续工作,家里有谁可以缴付房贷?到时不要说供房,可能连一家四口的日常开销都无法应付。”
这是一场和时间的跨栏赛跑,每道难关跨过后,是更大的挑战。拉曼看不见终点,信心也一点一滴被时间消磨殆尽。
他最担心妻儿的医药费,以及不断上涨的租金。
祖菲里每两三个月需要接受体检,努拉则每天得注射胰岛素和吃药控制血糖;两人三个月的医药费达数百元。由于拉曼一家属于低收入家庭,这些医疗费,目前完全由政府资助。若拉曼的月薪增加,并超越政府设下的顶限,他有可能就得承担这笔医疗费用。
此外,建屋局每两年会根据住户的收入和家庭情况,检讨住户继续居住在租赁的资格,并调整月租。随着拉曼的收入增加,他的月租已经从四年前的44元,增加至目前的150元。
“几百元的医药费和租金听起来或许不多,但全部加起来,数目不小。我的月薪几乎都只是刚好够用,我不确定未来薪水的增幅能否赶上开销的增幅。”
“无论再怎么想搬家,以现在的状况,我就算有钱也不敢踏出那一步。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祖海里身上,希望他有更好的前途,长大后不会像我一样。”
拉曼认为,教育是祖海里摆脱贫困生活的唯一途径。
祖海里的学业表现平平,每科成绩大约70几分。拉曼因此从今年(2018年)开始,让他参加回教社会发展理事会举办的免费补习;每周三天,每次大约三小时。能补的科目,拉曼都让祖海里去补。